洗豬河收費站兩端長約十幾公里的路面上全是爛泥，車輛經過，塵煙滾滾，雨天更是滿路泥濘，難以通行。本報記者 謝洋攝

近日有網民發帖，用照片“曬”出了廣西壯族自治區防城港市設在一條爛泥路上的公路收費站——洗豬河收費站。記者實地探訪發現，該收費公路是一條路況破爛不堪的在建路——晴天塵土飛揚，雨天滿是泥坑，通行條件較差。

針對泥路上收費的質疑，該收費站一名工作人員表示，“我們收的不是這條公路的錢，是防城港市的‘進城費’！”

收費站主管部門解釋稱，洗豬河收費站是防城港市將城區內的收費公路整改到城區外面的結果，屬于路橋項目收費，不是公路收費。

不管以何種名目收費，這種公路未竣工就設卡收費的做法還是惹得民怨四起。當地群眾紛紛發問：“先修好路再收費，如何？”

“人類已經無法阻止，泥巴路邊的收費站，這是奇跡，有木有？”近日網民發帖，用照片“曬”出了廣西壯族自治區防城港市設在一條爛泥路上的公路收費站。

網友所言是否屬實？為何一條破爛不堪的在建路也要收費？所收費用到底用于何處？近日，中國青年報記者乘坐從防城至灘營鄉的公交車，探訪了這個爛泥路上的“神奇收費站”。

“紅塵滾滾”的收費站

這條路，是廣西首府南寧市通往防城港市的必經之路。時而上下顛簸、時而左右傾斜30度角引發窗玻璃“砰砰砰”的互相撞擊聲，是記者對這段路的第一感受。

長長的路段上見不到柏油或水泥，只有厚厚的紅土。

每輛車都卷帶起濃濃的塵土，會車時，車前窗就會騰起“大霧”，司機連前方十幾米遠的東西也看不清。

路上布滿了大車深深的車轍，于是，普通車輛過這條路猶如坐過山車。抱著行李、水果的本地乘客雖然被一次次顛離座位又坐回，但大都神色淡然。有時候車猛地一跳，大人懷里的孩子“哇哇”地哭起來。

備受爭議的洗豬河收費站，就設在這個叫“八公里”的地方，它因距離防城港市防城區8公里而得名。

經常往來這條路的車，玻璃上沒有塵土覆蓋的的部分，是雨刷刷開的兩個扇形。司機提起這條路就滿是怨氣：“一年多了還是這樣子！晴天車開過都是灰，路也看不清，雨天滿地泥，車輪陷進去開不動，只好人下來推，有時還會出現車軸承受不了路太顛簸罷工的狀況。”

行人走在這條路上，鞋子一不小心就會陷進路上的紅土，如同踩進沙坑。路邊樹叢灌木的葉片都覆上了一層紅土，再不見原本的顏色，路旁居民房屋的屋頂、墻面和院子里也全是泥土。收費站旁樹立著“實施‘城鄉清潔工程’，營造和諧人居環境！”的大標語牌，跟現實形成鮮明對比。

當記者來到收費站時，幾名工作人員正拿著大鏟子，在收拾站前空地上的灰土。一名坐在崗亭里的收費員抱怨說：“每天人在這里上班，‘吃土’吃得厲害。”

在網民上傳的雨天照片上，紅土的路面上充斥了大大小小的泥水坑，泥水能沒過半個車輪，騎摩托車的人把褲腿挽到了膝蓋以上，露出兩條泥腿子。有網民諷刺說：“這是有水有泥的‘水泥’路，公路等級那么高，要收費！”“先交費，再修路！”

收的是進城費

一名收費員告訴記者，她每天要在洗豬河收費站從下午4點半工作到晚上12點，主要是對沒有購買年票的外地車輛收取每車10～30元的車輛通行費。

“事實上我們收的也不多，大部分人都購買年票了，一天下來我們差不多只能收1000多元。”收費員說。

“路這么破，司機愿意交這個錢嗎？”

“我們收的不是這條公路的錢，是防城港市的‘進城費’！”面對記者的提問，洗豬河收費站的工作人員解釋說。

這所謂的“進城費”是什么費？為何收取“進城費”的收費站要設在這樣一段爛泥路上？收取的“進城費”又拿來干什么了呢？

記者隨后對廣西壯族自治區公路管理局進行了采訪。該局信息中心的工作人員肯定地回答說，洗豬河收費站絕對不是公路局在收費，目前公路局只是負責修路。

據了解，這段爛泥路位于貴臺至防城二級公路（防城段），全長18公里，是在原路基礎上加寬擴建，由廣西沿海公路局負責建設。中標單位于2010年7月正式進場施工，但由于部分路段征地搬遷工作和沿路管線遷移問題沒能有效解決，加上施工力度不夠，致使道路建設進展緩慢，極大影響了沿途群眾的生活和出行。

“為什么在這樣一條極大影響沿途群眾的生活和出行的路上，還要設一個收費站呢？”

這名工作人員回復說，洗豬河收費站是根據廣西壯族自治區人民政府的批復文件設立的，屬于路橋項目收費，而不是公路收費。“兩種不同的收費站依據的條例是不一樣的，城市道路是依據《城市道路管理條例》，公路就是依據《收費公路管理條例》。”

國務院《城市道路管理條例》第19條規定：市政工程行政主管部門對利用貸款或者集資建設的大型橋梁、隧道等，可以在一定期限內向過往車輛(軍用車輛除外)收取通行費，用于償還貸款或者集資款，不得挪作他用。收取通行費的范圍和期限，由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規定。

桂政函20097號《關于防城港市路橋車輛通行費收費標準方案和收費管理辦法的批復》中稱，同意防城港市對轄區范圍內收費公路進行整合及收費方式改革，將東興至江山一級公路、防城至江山二級公路、西灣跨海大橋及配套公路及紗潭江至企沙一級公路4個收費站進行整合后撤掉，在防城去南寧舊路的洗豬河和防城去欽州舊路的沖侖各建一個新的收費站收取路橋車輛通行費。

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業內人士表示，嚴格對照文件來講，洗豬河收費站有點兒似是而非的感覺。它到底是算城市道路項目，還是算收費公路項目？《城市道路管理條例》中明確規定可以收取通行費的是大型橋梁、隧道，洗豬河收費站收的卻是另外幾條收費公路的錢。而且又把收費站建到收費公路以外，“現在冠以‘進城費’的名目，我覺得有點兒講不清楚。”

“糊涂路”的糊涂賬

2008年12月25日，《防城港日報》刊登了題為《新路橋車輛通行費收費標準方案將獲實施》的消息，稱現有的收費站（點）撤銷或遷至城市規劃區外圍設置收費站點，消除車輛進入防城港市多處繳費造成的負面影響，有利于提升防城港市的城市形象和改善投資環境，并列舉了一系列實行路橋車輛通行費統一征收和市內車輛繳納年票政策帶來的好處。

在此前幾天的2008年12月22日，財政部、國家發改委、交通運輸部、監察部、審計署等五部委聯合下發通知，公布了取消公路養路費等六項收費政策細則。決定自2009年1月1日起，在全國范圍內統一取消公路養路費等六項收費。

在減輕公路收費的大背景下，防城港市實施的收費新政當時就引起了部分老百姓抱怨：“國家實行費改稅后，以為自己的車少上路，少了路費后減少了許多費用，可是現在又多出了一個《路橋車輛通行費》……”“說是消除車輛進入防城港市多處繳費造成的負面影響，提升防城港市的城市形象和改善投資環境，我看還是換湯不換藥！”

而如今，洗豬河收費站設立兩年多了，當年政府宣傳的惠民工程，已惹得民怨紛紛。在廣西市民經常訪問的紅豆社區上，隔三差五就會有人抱怨這條設在爛泥路上的收費站，“先修好路再收費，如何？”

在洗豬河收費站前，記者看到了一塊防城港市路橋機動車輛通行費收費政策公示牌，上面刊登的防城港市人民政府文件明確寫道：本辦法所稱的路橋機動車輛通行費是指凡在本行政區域內利用貸款（包括需歸還的集資）新建、改建（不包括局部改造）并通行合法程序驗收合格正式竣工并通行的公路、橋梁、渡口、隧道，經自治區人民政府批準對過往機動車輛收取的通行費。

諷刺的是，洗豬河收費站所處的道路卻從2010年至今仍未竣工，卻一直在收費。

2011年10月28日，記者電話采訪了收費單位防城港市東灣交通有限公司資產運營部的一名負責人，對方聽到記者反映有網友投訴爛泥路上的收費站情況后，回答說：“你講的那個情況好像沒有，那個路一直是通的。”

“我前兩天還去過那條路，確實是很難通行。”

“也不是不能走，可能是前一段時間臺風，把路破壞了，政府組織力量在搶修中。”

這名負責人稱，洗豬河收費站設立以后，將市區內的收費公路，整改到市區外面，通過這種改制收費的方式方便了群眾，優化了通行的環境，節約了通行的成本。

“老百姓通行的環境那么差，怎么叫優化了環境呢？”

“我們以大局為重，改革后我們整個市區內所有的路網讓車主更加方便便捷，節約車通行的成本，你不要為這一點點（問題糾纏）。”

當記者詢問他們準備如何解決群眾反映的問題時，對方聲稱現在政府已經采取強有力的措施，這個問題基本得到解決了，便將電話掛掉了。

隨后，記者又致電防城港市國資委企業改革改組發展科科長廖汝喜。廖汝喜稱，過去一段段路收費的方式太落后了，所以市里面進行了改革，設置洗豬河收費站。現在這個收費站遇到這樣的尷尬，是沒有辦法調整的，因為收費站的選址要向自治區交通廳報批。當記者還要進一步提問時，廖汝喜以正在開車為由將電話掛掉。當晚記者再次撥打，對方再也沒有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