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8日,河北聯合大學校園內,一張貼在垃圾桶上的私包車小廣告,已被撕得面目全非。
7日16時許,河北省濱保高速上行60公里+700米處,一輛由保定開往唐山的冀B9998大客車與一輛山東牌照小轎車相撞,大客車側翻。
大客車向前滑行了208米,致35人死亡,20人受傷。35名事故死亡人員中,身份已初步核實的有34人。事故大客車超載2人。
據悉,冀B9998事發當日由保定以包車形式直達唐山,車上除司機外全是返回唐山上學的保定籍大學生。
每逢節假日,學生自發包車往返于唐山市各高校,此現象一直風行,這是受節假日鐵路購票困境和汽車客運票價高漲等因素影響,也不乏有利益驅使。
但未納入正規客運管理范疇、臨時客串客運包車行列的車輛,在安全性、規范性方面,都存在隱患。
探訪
慘案后的改變
踮起腳尖,手臂上揚,捏在手里的鑰匙刷地朝墻上一劃,貼在墻上的私包車小廣告上的電話號碼,頃刻不見,只留一道深深的劃痕。10月8日下午,郜俊偉轉遍唐山市多個高校,毀掉數十張之前他親手貼上的小廣告。
這位唐山師范學院大四學生,保定人,是校園包車的組織者。
“(車禍)太慘了,真的怕了。”郜俊偉惋惜、不安,擔心學校調查包車廣告的策劃者。
10·7車禍慘案,在唐山多個高校乘坐私包車的學生中,口口相傳,人人心驚。在多個校園里,有乘車學生對記者說,“不敢再坐了”“得慎重考慮”。
但更多學生說,雖缺乏安全感,還是要硬著頭皮坐,很多人提到僥幸和幸運的字眼。
缺乏安全感的私包車,車禍慘案發生后,卻仍有學生“冒險”堅持乘坐,緣由何在?私包車是否還有市場?記者走訪唐山多所高校。
現狀
“保證催司機開最快”
8日下午,學院路附近的唐山師范學院和唐山學院等高校的廣告發布區,幾乎都有“高客包車”的廣告身影。
唐山師范學院餐廳門口,一個包車廣告的“廣告語”是:保證催司機開得最快,高速咱能跑160,保證兩個小時到保定。
10月8日,唐山市路北區建設南路河北聯合大學醫學院校區,校門左側一處垃圾桶旁,一名身穿清潔工制服的工人正在清除垃圾桶蓋上的小廣告,20厘米見方的垃圾桶蓋上,密密麻麻貼著四五張小廣告,內容全部與“高客回家”有關。
順河北聯合大學醫學院干道向校內走,在第二餐廳前,也能發現大量跟包車有關的小廣告。
清潔工稱,每回放假前10天,只要能貼紙的地方,都糊滿私包車的廣告。
一張留下151手機號的小廣告上寫:老鄉,回家了,都是同學老鄉,不會蒙您。有保險,團購價,票價比客運中心便宜一半,校門口上車,還贈送水。
廣告末尾,列著由唐山發往河北省內各地市票價及發車時間表。唐山至保定:50元/人,發車時間為9月28日至10月1日早6點和10點。地點為“各高校附近”。周到的是,這張小廣告上還列出了返校車輛安排:10月7、8、9日上午10點,將在保定安排發往唐山各高校的大巴包車,票價也為50元。
該張小廣告另辟有多條發車路線,唐山到石家莊,80元/人,唐山至承德,60元/人。
經查詢得知,由唐山客運站開往保定、石家莊、承德的高客,票價分別為90元、140元、90元(有浮動)。
“每到寒假,我會先讓北京的同學幫我買到邯鄲的火車票,然后我再趕100多公里路到北京坐車。”河北聯合大學醫學院大五學生周寧說,有時,他甚至多出100元,從票販子手里買票。
買不到火車票,部分學生只能選擇坐汽車,“要是到客運中心去坐車,票價高,都是坐汽車,還不如坐私包車。”
經歷
學生干起私包車生意
組織兩年私包車,郜俊偉深有體會,在他看來,在高校做包車生意仍然“競爭激烈”。
“我敢保證,需乘汽車回家的省內的學生,至少有一半都是坐的私包車。”郜俊偉稱,在唐山師院,每逢節假日,光是像他這樣組織代理包車的學生,就有十多人。
“組織”源于兩年前的偶然。
2009年十一,郜俊偉和幾個同班同學從旅行社報團去承德旅游,回來路上,載旅客的旅行社大巴司機問他“能不能當大巴代理”,司機說,只要在寒假放假時拉來10個乘客,就讓他免費回保定。
“這事好辦,當時我給這個司機找了30來個人,他把我免費拉回保定,還給了我300塊錢。”郜俊偉說,旅行社大巴的車票報價僅有客運中心票價的一半多一點,他只需要在保定老鄉中一串聯,根本不愁客源。
去年暑假,不等旅行社招呼,郜俊偉提前一個月主動聯系旅行社,暑假,郜俊偉提前10天貼廣告,半月下來,旅行社給他提成1200元。
“干上這行才發現,校園貼包車廣告的都是學生,后來大家在一塊聊天,覺得客源壟斷和獨立操作是個不錯的主意。”2010年十一,郜俊偉撇開之前合作的旅行社,從唐山市區另一家旅行社租來大巴,一輛43座的大巴車,滿員,50元/人,跑趟保定,他給供車旅行社1400元租車費,自己凈賺近600元。
大賺的2010年寒假,郜俊偉租了4輛車,分頭跑保定、石家莊、承德和邯鄲,人招不滿,他就跑到河北聯合大學和唐山學院去貼小廣告,這一年,他進賬4000元。
郜俊偉說,做到現在,他已開始發展“下線”,“發保定的車,我找一個人代理,到時給他免票,他定會把人找齊。”
“現在在圈里的都是熟人,和平共處憑本事吃飯。”郜俊偉說,現在他平常最大的“業務”就是和同行談判,“比如我和一個同行都發到保定的車,如果兩個車臨發車都沒坐滿,就把人拼到一輛車上,到站再拆賬。”
“有時我也同車,提醒司機慢點開。”郜俊偉說,這是組織者唯一能提供的乘客安全“保障”。
隱患
超速甩客 沒有保險
私包車開得到底有多快?
唐山師范學院一名學生的經歷是,他乘私包車回保定途中,因堵車誤點數小時,“等路暢通,這車為了趕時間,跟瘋了似的開,連路上的小車都瞬間被甩到身后。”
至于超載,一位同學說,因為怕路上被查,車里至多超載兩三人。
“其實誰都知道坐私包車不安全,但沒辦法。”學生周寧說,乘坐私包車也需要“買票”,所謂車票,就是手寫的收據,買票的同學在固定的地點集合,拿收據上車,上車之后經常被強行加價,每張票加五到十元不等。
不僅如此,有的司機不把學生拉到目的地,只是在方便停車的地方甩客,家住保定的一位男同學就遇到過。“大一時,說好拉到保定客運中心,但只拉到保定學院,離市中心很遠,后來只能再坐公交回家。”
河北聯大一名吳姓學生稱,據他所知,大多數私包車雖承諾給乘車學生買保險,但他坐過五六次私包車,從沒見過私包車提供的保險票據。
一位從事私包車業務的河北聯大學生代理透露,他們從旅行社或其他社會性質的車輛公司租車,頂多簽署一個租車的價格協議,協議并不涉及任何保險等其他方面內容,司機也是租車的一方一并提供的,有時一趟長途,只有一名司機。
記者詢問其從旅游公司處租得的大巴車是否有包車備案證明,郜俊偉坦言,他并不知道包車還需備案證明,他也從未見過相應證明。
8日,記者聯系河北聯合大學、唐山學院、唐山師范學院等高校,詢問校方是否知道節假日期間包車存在安全隱患一事,各校均未回應。
昨日下午,記者以學校包車組織者身份致電,唐山市交通運輸局客運處一名張姓工作人員稱,學生向旅行社及非固定客運載客單位或個人租車從事包車業務,應與車輛出租方簽署正規合同。車輛出租方應向交通管理部門申請備案,取得運營資質證明,否則違規。
“不建議高校學生私包車返家返校。學生們不要再乘坐私包車了。”該工作人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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